我的援非日记

吴坚

开门红

       在温馨的房间安顿下来，洗去旅途的疲惫，两年的援外医疗工作便正式开始了。

       来非洲前，对这边的一切心里没底，没料到，迎接我的是第一个开门红——类似商人的开张之喜。

       周一是我的门诊“开张”之日，早晨匆匆用过早餐，径直往门诊室赶，看到诊室门前走廊两旁水泥凳上坐满了各式病人，戴着伊斯兰特式帽子的小伙与中年壮汉，包着纱巾只露出脸的妇女，还有抱在妈妈怀里的小宝贝，瞪着大大的眼睛，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我。大家都很热情地跟我这个新来的中国医生打招呼，“Habari”，我一一回应，在心里疑惑：难道这些都是我的病人？

       进入房间，只见我的助手Omar早已到位。Omar是个中年男子，脸黑黑的，很精神。先与Omar一起去药房领取一周所需药品，见库存不多，便以一个月时间合计将存药分成四份，领取一份。回到诊室赶紧开始门诊。

       病人都很规矩，安静地坐在门外，讲话声很轻。随着Omar的吆喝声，病人很有秩序地进入诊室。病人大多不会英语，斯瓦希里语我又一窍不通，只能靠Omar翻译解释。门诊病种还算单一，大都为耳道耵聍、中耳炎、咽炎和扁桃体炎等，鼻科病人较少，我想可能与黑人的油性耵聍和不在过敏性鼻炎的季节有关。我以现有条件尽可能帮助病人解除病痛为原则，耐心细致诊疗每一个病人，取耵聍、耳旁脓肿切开、发药，一刻不停。

       时间不知不觉已近中午12点，请Omar计算就诊登记病人数，一上午近30号。询问是否每天如此，Omar摇着头表示每逢周一才这么多，平时每上午的病人数也就20号左右，心里稍稍宽慰些。假若每天如此，库存药恐怕两周都难维持。病人多，某种角度看不是好事，但也说明这里的人需要我们，所以我把这看成开门红之一。

       第二个开门红是好事。因为医院手术室条件简陋，人手不足，不算急诊手术，我们奔巴分队四个外科大夫预约手术只能每天轮流，除去周一机动，我的手术日安排在周五。周五手术周四上午就已定好，扁桃体挤切和剥离各一台，想象中一上午应付两台手术绰绰有余。可在周四晚饭时分，被叫了五官科急诊，跑去一看，一个五岁小女孩，吃了一枚硬币，X光摄片显示硬币位于食道入口，食道异物诊断明确，看来明日手术又得加上食道镜下取异物了。反复交代家长禁食禁饮待明晨手术，没料真主阿拉对我青睐有加，周五早晨没能找到小女孩，问过助手，才知昨晚女孩呕吐已将硬币吐出，避免了手术痛苦，也省却我一台手术。

       我的非洲援外医疗工作第一周就这样开始。我也做好了应对各种未知困难的准备，努力不辱援外医疗这一神圣又光荣的使命。

我的非洲首例食道镜下异物取出术

        凌晨2:20，我在睡梦中被叫醒，“Hello!O.P.D.（门诊医生）！”不好，有急诊！立马披上白大褂前往急诊室。
        值班同事递给我X光片，很清楚，一枚硬币卡在小女孩食道入口处，一问年龄才2岁，反复追问吞食时间，约昨晚8点左右，告知立即禁食禁饮，明晨准备下食道镜探查。值班同事很有经验，交代明晨术前可再次摄片以明确硬币是否还在目前所在部位，因医院没有透视，我同意此安排。
       回到宿舍，将闹钟调成七点，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才重新睡着，再次醒来恰好闹钟响起，匆匆起床洗漱，去厨房预先用过早餐，提醒同事邵栋准备麻醉监护。
        病人依然等在急诊室门前，值班同事已换班，放射科技术员正在赶来医院的路上。此时我才知道医院放射科和手术室夜间和休息日都没人值班，有急诊立刻电话通知。10多分钟还没到，病人家属脸色平静，我宽慰他们稍等片刻。一小时以后，湿漉漉的片子第一时间给了我，异物基本固定在原来的部位，决定马上手术，向家属交代手术大致经过及风险，才知道小女孩爸爸已没了，是她妈妈和她爸爸朋友陪同前来，妈妈只懂斯瓦希里语，只能与她爸爸朋友交谈。看着妈妈怀里可怜的小孩，茫然的眼光怯生生地看着我，我不免觉得担子有些重，只能成功，不许失败。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在这里，相应的麻醉配套设施跟不上，氧气与麻药所剩不多，幸运的是来前邵栋已与前队麻醉师有过交流，我们可以使用从国内带来的配套的小孩血氧饱和度指夹来保证术中的监护。

       根据现有条件，我决定表麻下进行手术。手术室工作人员叫MUHAMMAD，大门钥匙在他手中，到达医院已近九点。立马查看手术器械、签字、手术开始。摆好体位，接上监护。食道镜非常顺利到达异物嵌顿部位，调整好角度，无奈异物钳为成人型号，试了两次才下钳夹住异物，三位一体取出一枚50先令的硬币。术中邵栋密切关注着血氧饱和度和小孩脸色，给我很大帮助，避免了窒息发生。MUHAMMAD口中一直念念有词，他念的是“Anlhadullinah”——斯语中的一个神，当地人认为这个神会保佑手术快速而成功。随着手术结束，“Asante(谢谢)！”手术室门口小女孩家长看着取出的硬币，投来感激的目光。
        我在非洲首例食道镜下异物取出术在有惊无险中完成了。

轻松的周末

        今天周六，按计划与老朱、朱博、亚芳去CHAKECHAKE镇采购。

        一路上车子不多，最多见的是当地小公交DALADALA，由小卡车改装而成，车后厢顶搭一顶棚，售票员站在车后。因奔巴岛多为类似丘陵的山地，马路起起伏伏，弯弯绕绕，起初真有些不适应。半路经过司机HAJI的家，他妻子在路边递上了遗忘在家里的手机。HAJI的英语一般，交流起来有些吃力，在介绍了妻子后，我们问他家中共有几个妻子，连问三遍，均称有五个，让我们大跌眼镜。一路说笑，不到20公里的路程，却行驶了40多分钟。

        这个镇的菜场比起MKOANI镇繁华很多，只是品种依旧单一，青椒、土豆、番茄、胡萝卜等，竟然没有一种绿叶菜。亚芳很会过日子，不断讨价还价，还真尝到了甜头。最让老朱开心的是买到了中国大蒜，比本地的大多了。扫兴的是牛肉没了，为找煤气灶、食品袋，跑了多家小店均失望而归，好在奔巴姐妹花想要的橙汁饮料和杀虫剂买着了。回来路上大家饶有兴趣数着一路经过的弯，147个，难怪坐车觉得头晕。

       周末大家轮流帮厨，郁队和BB陈（斯语称呼陈姓女医生）今日当班，土豆烧肉、炒青菜、番茄蛋汤味道很不错。

午饭后，邵栋来了兴致，约我绕医院四周闲逛。当地居民房屋稍好的是砖房，大多是土墙房，房顶一色盖着白铁皮。居民很是热情，调皮的小男孩老远就叫着“其那”，拗不过给了个小礼物——清凉油，小男孩开心地蹦着离开了。医院后面是个通信塔，据说是中兴公司建的，站在山坡上能望见海边，中间隔着低洼地，地里种的水稻长势很好，将近收割，山坡一片一片种植的是当地特产丁香树，只是未到开花季节。恰好这时遇上了我们的“保安”——欢欢和乐乐两条狗，见了我俩摇着尾巴，别提多开心了。于是吆喝着一同回家，拌了剩饭剩菜，不一会两个盆子吃个精光，没多久钻过墙脚狗洞又出门了。

       查过病房，术后两病人伤口恢复很好。

       晚餐还是不错，青椒土豆丝加红烧石斑鱼，吃完我与老朱、邵栋出门散步了，直奔我们来时的码头，各自拿着带来的强光电筒炫耀着，工作人员热情招呼我们进去游玩。码头上长长的水泥马路直通海中，边上两艘船今晚即将起航前往桑岛；紧挨着一条废弃的码头，稍短些，路也窄，头上也已断开，潮水已退。老朱兴致来了，下到海滩，摸着许多小螃蟹和小海贝，三人带着高高兴兴一路回了医院，取一瓷盆加水放入，大声叫唤其他队员一同观赏，又相约明早再去，充实而短暂的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作者系致公党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