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黄炎培写给父亲的座右铭

黄 卫

       我父亲黄齐培是黄炎培堂弟。从我记事起，常看到父亲拿出珍藏已久、已泛黄的一张信笺，上面是伯父黄炎培写给父亲的座右铭：“事闲勿荒，事繁勿慌，有言必信，无欲则刚。和若春风，肃若秋霜，取象于钱，外圆内方。”伯父黄炎培作为伟大的教育家，不仅将毕生精力献给了中华民族的教育事业，同时也特别重视对家族成员的教育。据我父亲回忆，一九二七年我爷爷带着一家老小在大连海关谋生，那年蒋介石在南京成立了国民党“国民政府”，开始排除异己，伯父黄炎培被视为“学阀”，下令通缉，他也被迫带着家人来到大连，几乎天天到爷爷家里叙事进餐。我父亲那时大约五六岁，而伯父已经在中国的政治舞台和教育界颇有名气。虽然父亲与伯父在一起时间并不长，但伯父为人师表的人格魅力，崇高的情操和对子女的严格要求，给父亲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并影响了他的整个人生。

       父亲清楚记得，当时黄家宗族一些成员意志消沉，无所事事，有的整天沉溺于赌博恶习中。伯父便向长辈提议，组织成立了“家庭日新会”，每周组织一次聚会，采取学习文化知识、表演节目、演讲、摄影等方式，让大家充分利用时间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改掉不良习惯。伯父还归纳总结了做人做事应该遵循的准则，写成座右铭赠与家庭成员。这座右铭告诫大家事少的时候，最易养成慵懒的恶习，要警策自己，抓住时间，勤奋用功，切莫荒疏了学习；事忙繁杂的时候，易生急躁的情绪，一急躁就会因冲动而做出缺少理性的事来，一定要沉着冷静，切忌慌忙；说话算数别人就会相信，没有私欲就会变得刚正，理直气壮。这显然是对大家日常行为的要求，家族的人受到伯父黄炎培的谆谆教诲，有很多人都成就了事业。如：中国30年代著名作曲家、音乐教育家我的堂哥黄自；沪上名闻遐迩的工艺编织师我的姑妈黄培英等。

       在伯父影响下，父亲早年怀抱着为国为民的抱负，先是考入了黄埔军校，成为第十九期工兵队学员。抗战胜利后父亲回到了上海，伯父黄炎培专程来到我爷爷家激励父亲读书深造，还写给父亲他的座右铭。众望所归父亲终于考进了上海震旦大学(上海第二医学院)口腔系。父亲大学毕业，祖国正处和平建设时期，为响应支援内地建设的号召，毅然放弃上海优越的生活条件，奔赴黄土高原，一干就是四十五年，从医师、主治医师、副主任医师到口腔矫形学教授。在那个年代，父亲属有“历史”问题的人，因此晋升职称、进修学习是没资格的，原本从医师到主治医师只需要四年，而父亲却等了近二十年，但他从不气馁，通过自学不断摸索临床经验为病患排忧解痛。父亲常说“解除患者的痛苦要用最短的时间、最小的花费、最愉快的治疗”。父亲不仅这样说，也这样做。一次有位患者口腔里长了一个肿块，在好几家医院花去了两三千元，都怀疑是恶性肿瘤，建议做手术，这位患者惶惶不可终日，后慕名找到父亲。父亲用手耐心细致为他做了检查，凭借临床经验判断不是恶性病，为他开了几毛钱口服药，一周后肿块消失，患者非常感激。类似这样为患者着想精心治疗的事例不胜枚举。父亲精湛的医术与“和若春风”的态度，赢得了患者尊重，大家一致评价父亲是德技双馨的好医生。

       父亲一生正直宽厚淡泊名利。退休后一心为口腔事业发挥着自己的余热，他为山西医科大学创办了口腔系，培养了众多学生，很多学生开办了自己的口腔诊所，高薪聘请父亲都被婉言谢绝了，但每当他们遇到医术问题请教时，他都会帮助他们解决，为此深受学生爱戴。

       改革开放以后，民主党派工作逐步恢复，父亲加入了中国农工民主党，为党派工作做出了贡献。

       受到伯父的影响，父亲对我和弟弟要求也很严格。伯父教育有方，他的子女都学有所成，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伯父的长子黄方刚是哈佛大学博士、哲学家；次子黄竞武是哈佛大学硕士、革命烈士；三子黄万里是伊利诺伊大学博士、水利工程学家；四子黄大能是水泥混凝土技术专家。父亲也希望我和弟弟像伯父家的孩子一样，成为国家的有用人才。在父亲熏陶下，我从小就勤奋好学博览群书，把北大、清华、哈佛、牛津作为梦想。不幸的是在我刚入小学时，大学梦被文革洗劫破灭了，那时学校停课闹革命，我的任务是给打成反动学术权威的父亲做饭送饭，料理家务。此时，父亲用伯父的“事闲勿荒”来鼓励我，于是，利用停课空闲自学英语及其他知识。功夫不负有心人，浩劫过后，百废待兴，适逢我中学毕业，我在众多毕业生中是唯一被学校留任的英语教师。之后，我不断学习深造，获得了外语专业大学本科的文凭，终于圆了大学梦，从事二十六年的教育教学工作。弟弟也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

       这些年来，国家经济腾飞社会迅猛发展，变化日新月异，伴随而来，社会上出现许多不正之风不良习气及道德缺失现象，当媒体爆出高才女大学生为国外贩毒集团偷运毒品；在校大学生开车撞人，逃逸并弄死受害人及校园投毒凶杀等新闻时，父亲无不痛心疾首，愤愤道：“这是教育出了问题，家教一关没把好，只重学习成绩和分数，而忽略道德品质和如何做人做事；只知道上大学找好工作挣大钱，而忽视对孩子健全心理素质和正确人生观的引导”。每当这时父亲总会拿出伯父写的座右铭，对我说：“如果天下父母都能像你伯父那样教育家人，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了。”

       现在父亲已九十高龄，伯父的座右铭已经伴随着他走过了一生。伯父正直的人品，博大的胸怀，高尚的情操，无私奉献的爱国精神也引领激励我的人生，我将会继续传承并发扬光大。愿伯父的光辉思想永远闪亮；愿伯父的子孙后代都有精彩的人生！（作者单位：民建常州市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