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感动

——秦红雕塑与绘画艺术欣赏

    陈晓兰

       秦红，雕塑艺术家，民盟盟员。我在文友小聚的时候邂逅秦红，也常在这个城市某个空间邂逅秦红的雕塑。我有些不明白，这么娇小的女子秦红，为何偏与动泥动石、动钢动铁的大型城市雕塑结缘，我市刘海粟美术馆、红梅公园、兰园、荆川公园等均有她的雕塑，可以说，秦红的雕塑遍布这个城市。当我盘桓留恋于这些公共艺术作品，除“玫瑰花语”带有秦红的鲜明印记，大多并不清楚是秦红作品。近日，与朋友一起造访秦红寓所，随意漫谈中，我对秦红雕塑与绘画艺术造诣增进了认识。

       秦红于1990年学成于中国美协城市雕塑研究班，师从雕塑大师钱绍武。中国雕塑学会、中国工艺美术学会雕塑专业委员会会员。作品入选第九届全国美展、中国环境雕塑大赛、中国-比利时当代雕塑作品展等展事，并屡屡获奖，近年有意转向油画创作。秦红的艺术创作，风格随表现对象不同呈鲜明特色，我们一起欣赏几组代表性作品。

                                                                                            唐荆川雕像

      秦红的城市雕塑，以描摹人物形象、具有写实主义特点的传统雕塑为主，唐荆川雕像富有代表性。

      2004年荆川公园敞开改扩建，需增设不少人文景点，秦红接受了唐荆川两尊雕像的创作任务。秦红对自己的雕塑作品有个分类：命题创作与自由创作，荆川先生一文一武两尊雕像，想必该属“命题作文”了。荆川公园是纪念先生的圣地，雕像应是画龙点睛之笔，反映先生的伟岸精神，与他那个时代的浩瀚背景，自然是这一“命题作文”的言说任务了。

       有人说：“雕塑家就像导演，他的剧本就是心中的感动，演员就是一个个饱含情感的形体。”如此说来，两尊雕像就是秦红用来表现先生的演员了。唐荆川非但对中国文学史有重大影响，还是名垂青史的抗倭英雄，如何表现？秦红说她首先得花很多功夫，读懂了先生，就为雕像唤来了灵魂，再参照遗留画像，先生形象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则可进入平面画稿构思创作，定稿以后打小样。武像高6.5米，文像高3米，一比一泥塑的时候，秦红得在脚手架上上上下下挥汗如雨，精雕细琢方可赋予雕像栩栩如生的外形。

       一年多时间，秦红完成了两尊雕像。秦红的“命题作文”，又是画笔又是石头，又是泥又是铁，最后电焊枪、大卡车、起重机，十八般武器，场面颇为宏大。

       2005年1月21日，秦红指挥安装唐荆川武像。我从录像中看出，那天下着鹅毛大雪，先生武像面向大地，在起重机作用下缓缓起立，像沉睡的巨人渐渐苏醒。一个安装工人高高坐在先生握着长枪的臂弯，大声问“他是谁？”下面有人仰头答：“他是唐荆川！”“他是干什么的？”“他是一个将军！”同月，荆川公园对外开放。四季流转中桃红柳绿披霜飞雪不断轮换，我想会有很多游客，在先生雕像前问“他是谁？”由此寻访先生的遗迹、倾听先生的故事、敬仰先生的精神！

       两尊雕像证明，秦红读懂了先生，并与先生有过穿越时空的心灵交汇。我们看到，文像是坐像，石雕，在荆川公园东北主入口照壁背后。先生一生大多时间闭门修学，文像是其写照，儒雅的先生一袭布袍，目光犹如思接千载般深邃淡定。武像是立像，青铜雕塑，在公园中心位置，面向人工湖，底座是船形建筑，铠甲外披风飞起，与环境呼应，模拟先生为了抗倭迎风破浪巡视海面的情景。当时倭寇猖獗，黎民涂碳，先生危难受命，所以武像的目光焦虑愤怒中透着威严，凸显先生忧国忧民的精神张力。秦红为两尊雕像安排不同的道具，文像是一本书，武像则是佩剑与长枪，布袍的质感，铠甲的细节，都得到细致刻画。

       这种模拟人物形象的雕塑，形似与神似，仍是其追求目标。秦红说城市雕塑常常是门遗憾的艺术，比如先生文像，平面绘画，打小样，一比一泥塑，每个阶段都反复修改，力求完美。但最后得请石匠凿制，石匠能否完美演绎那份艺术呢？石匠只是匠人，他不是艺术家，因此，很多细部，秦红都需要亲自操刀。尽管这样，限于时间精力等，最后的作品还是会留下遗憾，秦红说缺少了原作的灵动。

       同系列作品还有江苏宜兴宜园《劝学》长廊组雕等大量作品。这些雕塑，或是富有人文内涵，或是充满生活情趣，在公共空间播散着浓厚的人文气息。在我们这个城市，也许你常与它们不期而遇。

 “玫瑰花语”系列

       现代雕塑冲破了“写实主义”桎梏，艺术家可以充分展开想像处理形体与色彩，来表达某种意象。秦红此类作品以架上雕塑居多，最富有代表性的却是城市雕塑《玫瑰花语》系列。

       这次又是命题作文，题目就叫“爱”的主题公园。2007年，新区中心公园负责人慕名找到秦红，请她担纲设计一组有关“爱”的主题雕塑，秦红接受了任务。虽然是“命题作文”，但显然这次秦红自由创作空间较大。什么最能表达“爱”？秦红想到了玫瑰。玫瑰无疑最浪漫，但同时又最容易落入俗套，且看秦红如何避免俗套引人入胜。

       秦红想到构筑一个永不凋谢的玫瑰长廊，主色调为粉色，配饰淡红、紫红玫瑰，无论风霜雨雪，都能鲜艳欲滴。想像一下，我们在巨大的玫瑰间穿行，不见天地但见玫瑰铺天盖地，浪漫呀浪漫呀！方案甫一亮相，人们便充满期待。

       坐落新北区城市公园的“玫瑰花语”系列雕塑，虽因资金原因压缩了原设计规模，但仍然有六百六十六立方米120朵巨大玫瑰。采用不锈钢材质，表面用氟钛喷涂。雕塑作品普遍以材质自然色泽为主，但秦红的玫瑰运用了鲜艳的色彩，粉色紫色也罢了，还出现了蓝色玫瑰，浪漫之外加了点另类的妖冶。也有人说，不锈钢原色玫瑰也别有意韵呀！突出色彩的同时，秦红舍弃了绿叶、刺儿等细节，花朵枝杆自然穿插，各呈姿态，绿草地上还有不经意谢落的花瓣。

       我很傻地问秦红：“你的玫瑰为什么没有叶子？”秦红笑而不语。也是，如果加上叶子和刺儿，逼真地抄袭自然，我们就只需要园丁不需要秦红了。我以为，一件雕塑作品是有故事的，秦红亦在时刻提醒玫瑰画面外的故事，不过如何讲故事，是欣赏者的事不是艺术家的事。比如你看玫瑰长廊，或许会想，谁剪下了一大堆玫瑰，本想送给爱人，却弄得如此七零八落、花枝乱颤、花瓣掉落一地？当你看到草地上一朵两朵玫瑰，或许又会想，谁掐下的玫瑰，本来插在乌发如云的鬓角，却不经意遗落在这边的草地？——只要玫瑰在，就有欣赏者讲的故事。城市别处也出现了秦红的玫瑰，背景变了，秦红又在引导你讲新的故事。你的故事摇曳多姿，但“爱与浪漫”主题不变，这就是秦红的“玫瑰花语”！

       秦红的“玫瑰花语”也惊艳了雕塑艺术界，专家评：“秦红是知道自己的能力的，所以她能果断地处理作品。你看这些玫瑰，不带一丝犹豫的情绪，温柔而坚定，灿烂妩媚中见雄奇。”她的“玫瑰花语”系列作品入选首届中国职业雕塑家联展，中国《雕塑》杂志社出版《秦红雕塑艺术作品选》（玫瑰花语系列专辑），相关作品还在《解放日报》等发表。

       自然界风吹日晒，秦红说2007年的玫瑰沧桑了许多。她说玫瑰在成长，想当初玫瑰如少女般娇艳，数年过去，居然有了沧桑的味道，我感叹，原来钢铁玫瑰也会老去。不过我很期待，这永不凋谢的玫瑰，累积岁月沧桑后会愈老愈有风韵，直至风华绝代！

       同系列作品秦红先后有架上雕塑《感性森林》、《那个秋》、《云飞扬》、《闻香》等入选高层次展事并获奖，这些作品，无不显示秦红想像力的丰富与独特，夸张而又传神。

                                                                                           油画系列

       与明媚的城市雕塑“玫瑰花语”系列相反，秦红的油画总体基调是灰调子。

       老实说，当我在电脑上点开秦红题为《灵魂还活着》的老房子系列，很惊讶，不仅因为色彩的灰暗，更因为画面中时不时出现三星堆青铜雕塑画像。有人曾评三星堆人面“原始狞厉”之美，说有种吓人的力量，我真被秦红吓着了。老房子的瓦楞看上去辨不清是绘画还是摄影，凸显传统油画追求逼真的特点，却出现了这个亦真亦幻的物象。以老房子为题材的绘画作品也算常见，通常安静恬淡，但三星堆人面的加入让气氛陡转。我倒吸一口冷气，电话秦红：“这代表啥？”秦红说你不必点透，我顿了顿说：“也是的，就如你不能画透。”

       秦红说老房子系列是她一段低迷时期阴郁心情的写照。三星堆人面，不狞厉也阴郁。在秦红老房子画面里，它或在窗后阴郁地看外面的世界，或隐在墙头日常用具之中……总之，它无处不在，如影相随。它是什么？是捉摸不透的恐惧感？或许是或许不是，就像蒙娜丽莎神秘的微笑，不必点透，无法点透。

       或许秦红经过一段时间调整，终于找到“安静的位置”，丙烯画《安静的位置》画面明朗了些。静物，一盆绿叶植物，本应是绿色吧，却画成孔雀蓝，镶着金黄的边，背景仍然有些“灰”，这盆植物却明朗着，在背景中凸显出来，所处“安静的位置”也得到凸显。秦红说希望有这样一个位置，就像坐在阳光明媚的窗前读书。

       离开艺术家的真实心情，往往很难理解艺术作品。《安静的位置》想要表达的东西，其实较为抽象，“阳光明媚的窗前”只是具象解读而已。找到这样的位置前，肯定有个心灵的挣扎过程，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有过。这个位置安顿我们的身体，也安顿我们的心情，是种安宁的人生状态。

       从《灵魂还活着》到《安静的位置》，我弄明白秦红为什么要画画了。作为一个城市雕塑艺术家，“命题作文”多，秦红不太可能用钢铁泥石之类去挥洒性情。绘画，秦红找到了表现性情的恰当方式。

       找到了“安静的位置”，秦红还是喜欢画残缺的东西，她说残缺也有美，如断臂维纳斯。画面仍然灰暗。《残荷》取自红楼梦诗句“留得残荷听雨声”的意境，听起来就像水墨画，淡淡的、淋淋漓漓的，但秦红画的是油画，我有点转不过弯来。油画这个西洋舶来品，早本土化了。秦红的《残荷》，荷叶半枯，雨打残荷，枯荷画成暗红色，我想也是为从背景中凸显吧，手法与《安静的位置》一脉相承。秦红的用色不拘泥于自然，只为表现的需要。当然，秦红也画很多适合装饰家居之作，因为油画本身就有大众化特点，风景花草系列的作品，画面虽然偏灰但通常是宁静的。

       虽然秦红说她的绘画属业余，还没有形成风格，但她绘画艺术的表现力、感染力，从老房子系列、花草系列大量作品，可见一斑。我想凭秦红的天赋与灵性，在油画这个领域，亦能异军突起。

       其实，不仅是雕塑，任何艺术都源于心中的感动，能传导这份感动是艺术家的幸福，期待秦红有更多作品问世。不日，她将启程景德镇，她那丰富的想像力加上古典的瓷器，雕塑作品将如何美轮美奂呢？我们期待着！

常州市统一战线文学艺术家档案

秦红，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常州人，民盟盟员。1990年结业于中国美协城市雕塑研究班。中国雕塑学会、中国工艺美术学会雕塑专业委员会会员。其架上雕塑《风》《感性森林》《云飞扬》等十多件作品入先全国级展览，并获“槐花奖”、“上海泛雕塑展”优秀作品奖等奖项。并有大量城市雕塑作品，有江苏宜兴宜园《劝学》长廊组雕、常州荆川公园《唐荆川》雕像、江苏姜堰人民医院现代雕塑《生命》、常州《五一园》劳模墙长浮雕；常州新区中心公园现代雕塑《玫瑰花语》系列之一等数十处。中国《雕塑》杂志社编辑出版《秦红雕塑作品选》（玫瑰花语系列专集）；其雕塑作品还发表于《解放日报》《新民晚报》等媒体。